我應該把泳衣也打包進去嗎?要,一定要。
我把泳衣塞進鮮紅色的行李箱裡──淺藍色的泳衣上有可愛的白色花邊摺紋。我就要去芝加哥看奶奶了!我等不及要見她了,奶奶人最好了,芝加哥是最棒的!喔,對,我知道現在在芝加哥游泳會很冷,可是我奶奶住的公寓裡有室內游泳池和溫水池。我對游泳池不是很熱衷,因為我不是很會游泳的人。
可是我最愛泡溫水池了。有誰會不喜歡一泡就能讓人忘了所有煩憂的、暖呼呼的大浴池呢?
媽媽和我這個禮拜五就要飛去芝加哥了,距離現在只剩三天。因為這個禮拜放長假,所以我不會曠課。我不喜歡曠課,我喜歡聽老師講課並做筆記。我很會做筆記,再說,我不想讓我的新朋友們有機會忘記我。
到目前為止,我打包了下列這些東西:
●泳衣。
●兩條褲子(一條牛仔褲、一條黑色彈性緊身褲)。
●三套內衣褲。
●三件上衣(一件紫色套頭運動衣、一件白色毛線衣,一件淺綠色有領襯衫)。
●兩套睡衣(一套橘色、一套深藍色──雖不是我最愛穿的,但這幾乎是我僅存的兩套了──我現在嚴重缺乏睡衣)。
我會這麼缺睡衣的原因是:我們地下室的魔鏡帶我和七歲的弟弟裘納去薩默爾國時 (我們遇見白雪公主),我不小心把我的萊姆綠睡衣留在那裡。後來地下室的魔鏡帶我們到弗魯姆國時(我們遇見灰姑娘),不小心又把我那套紫色小圓點的睡衣忘在那裡。
對,我們家的地下室有一面魔鏡。
我打開珠寶盒。奶奶在我十歲生日時,買了一條漂亮的珍珠母項鍊給我,我覺得應該把這個也帶去。老實說,我根本不了解珍珠和珍珠母的差別。奶奶說,珍珠母比較適合我的年齡。以我個人來說,如果他們認為這個適合我的年齡,應該叫它兒童珍珠才對。
總之,我平常是不會戴這條項鍊去上學的,因為我擔心它會勾到某個東西,然後珍珠就會在教室裡散落一地。不過,放在我行李箱裡應該會很安全。
這個珠寶盒也是奶奶買給我的,盒上的圖案都是童話故事中的人物。像是頭髮很長的長髮姑娘、有尾巴的小美人魚、戴著廚師帽的灰姑娘,還有穿著我萊姆綠睡衣的白雪公主。
顯然,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本來不是這副模樣的,那是因為裘納和我改變了她們的故事結局。這些純屬意外,我們不是故意要改變童話故事的,不過,最後故事結局一切都好,所以也不用擔心。
我輕輕地把珍珠母項鍊放在深藍色睡衣上,心想真的需要去採購了,可是我該怎麼告訴爸媽關於睡衣遺失的事情?
也許說是被乾衣機吃掉了?因為我又不能告訴他們真相。住在《白雪公主》魔鏡中的仙女嘉貝拉叫我們不要說。住在我們地下室魔鏡裡的仙女瑪莉玫瑰,卻從不曾跟我們說過一句話──所以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。
上個星期四,我和裘納在午夜前醒來,一心想要跟瑪莉玫瑰說話,或是讓她送我們去另一個童話世界裡。
我們穿上了外出服,偷偷走下樓,打開地下室的門。結果看到地下室的燈亮著。
爸媽在地下室裡!他們午夜時不應該在地下室的!
當然,理論上來說,這個地下室是他們在家裡的辦公室,所以他們當然可以在這裡工作。可是爸媽這麼清醒的站在那裡,我們要怎麼被吸進魔鏡裡呢?我們不能這麼做,這真是一件麻煩事。
爸媽為什麼要在三更半夜這種荒謬的時間工作呢?不,他們的工作不是二十四小時客戶服務中心。他們也不是在麵包店工作,不需要半夜起來做甜甜圈或布朗尼蛋糕。(或叫克朗尼,這是我們跟灰姑娘之間的故事。)
我父母在幾個月前搬到史密斯鎮時,新開了一間律師事務所。現在他們就像瘋子一樣地拚命工作。這樣一來,我和裘納一整個禮拜都沒辦法使用魔鏡了。以前我們住在芝加哥時,爸媽還有很多閒暇時間的。
現在我坐在書桌前,拿出數學課本和筆記,準備寫作業。這張是以前在芝加哥那間舊房間裡使用的書桌,可是在我的新房間裡看起來,感覺比較大。我還在適應新房子。我不想說謊──有一面魔鏡的確有幫助。
我在這裡交了一些新朋友也有幫助:羅蘋和法蘭基。法蘭基是女生,不過我知道這名字聽起來不像女生。
將來我若生了女兒,絕不會給她取男生的名字,這樣很容易讓人搞錯。第一天上學時,體育老師海曼小姐依男女生分組時,就把法蘭基分到男生組,結果法蘭基的臉紅得跟番茄似的。
不過,我們現在談到這件事都會哈哈大笑:法蘭基、羅蘋和我,我們是三人組,或者該說是最佳三人組,或是……我實在想不出另一個能形容我們有多好的字眼。
如果我們是四個人或五個人,選擇性就會比較多。像是驚奇四超人、神奇四俠、名人四人組、趣味四人組。擁有兩個新朋友棒極了!
你得到你應得的,得不到也別難過,對吧?我媽常說這幾句話:天下除了懼怕之外,沒什麼可怕的事、你既然鋪好床,就得睡在上面。
鄭重聲明,我每天早上都是自己鋪床的,可不像我弟弟。
總之,等我當上法官,這些句子我都要拿來用。哦,對了,我長大後要當一個法官。嗯,首先我得先當律師,才能當法官,因為這是規則。
我把鉛筆當成法官的鐵鎚,在數學課本上敲了一下。「這就是我的最終判決。」我出聲說道,感覺真不錯。
我的房門突然被打開,裘納衝進我的房間裡。「妳在幹什麼?」
「寫功課!」我說。
「那妳幹嘛自言自語?」
「因為我高興。」我不悅地說道,被抓包有點尷尬。
裘納坐到我的床上,搖晃著雙腿。
「為什麼妳的東西都已經放進行李箱了?」
我轉過去面向他。「為什麼不?你幹嘛問這麼多問題?」
「我無聊啊!」他說:「想不想看我在房子外牆上練習攀岩?」
「不要,裘納,我不想看。我得把功課做完,然後把行李打包好,要知道,我再過三天就要出遠門了。」
我爸爸大學時的朋友和他兒子這個週末要過來玩,所以我媽和我認為這是我們母女聯絡感情的好時機。
不過,就算我弟弟也要去芝加哥,他也是那種出遠門當天早上才會打包行李的人,而不是三天前就開始打包。
我收回這句話,事實上,我弟弟完全不會打包,因為我爸媽不相信他能自己打包行李。上次週末我們出門,他竟然只打包一套內衣褲、兩雙襪子和一組沙灘球拍。沒帶T恤,沒帶牛仔褲,也沒帶鞋子。
「我覺得妳其實不用打包。」裘納說:「我聽到媽跟爸說,她好累,頭昏腦脹的,她應該把芝加哥這趟旅行延到這個案子結束後再去。」
我從椅子上跳起來。「什麼?旅行延後?不行啦!」
他聳了聳瘦小的肩膀。「抱歉,我聽到的是這樣。」
「他們現在在地下室嗎?」
裘納點點頭。
我立刻跑出房間,飛奔下樓。
裘納也跟在我身後下來,我們大概兩秒鐘就衝到地下室了。
「媽!」我大喊道。
我忍不住看了魔鏡一眼,它仍被科學怪人般的大鎖緊鎖在牆壁上。石製的鏡框上刻了幾個有翅膀和拿魔棒的小仙女。很好,一切都很正常。
「什麼事,親愛的?」我媽問道,把旋轉椅轉過來面向我。
我在爸媽轉過來看到我在盯著那面鏡子,並發現那是把我們吞進童話世界的魔鏡之前,趕緊把目光從鏡子上移開。
不,他們光是從我看鏡子的眼神,不可能猜得到這些事情。尤其他們一直忙著工作,都沒注意到我少了兩套睡衣,或是地下室的書架上那些法律書籍不見了,或是少了一張旋轉椅。
事實上,他們的確有注意到旋轉椅不見,不過他們只是猜想椅子可能是留在芝加哥那棟房子裡了。事實上,是因為我們去找白雪公主時,很多東西都一起被吸進魔鏡裡了。
總之,言歸正傳。「媽,拜託妳不要告訴我,妳想取消去芝加哥的行程。拜託,拜託不要。」
「喔,親愛的,」我媽皺起眉頭說:「我很抱歉,本來打算今晚跟妳說這件事的,可是……」
「不要說可是了!」我大叫:「妳現在要改變主意太遲了,奶奶在等我們!我們已經買好機票了!而且我都已經打包好了!」我用力跺腳,加強效果。我知道這樣做很幼稚,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想跺腳嘛。
「我今天已經跟奶奶說過了,她能體諒。她說下次放長假時再去就好,而且我也打電話給航空公司,我們可以更改機票。也許下次爸爸跟裘納可以跟我們一起去,到時候我們可以去住飯店,還可以享受飯店裡的設施。」
我眼裡盈滿淚水。「我不要等到下次!下次又是幾個月後了。而且我也不想住飯店,我想住奶奶家!」
她搖搖頭。「我很抱歉,親愛的。可是我真的太忙了,拜託妳試著體諒一下。」
我不想體諒她。我雙臂環抱胸前,嘟著嘴巴,又跺了一次腳,就因為我不喜歡這樣。
我不想表現得太幼稚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唉。我知道媽媽真的很忙,我身為姊姊應該表現得成熟一點,畢竟我都已經十歲了。
「我真的很抱歉。」媽媽說道:「可是妳知道有句話是怎麼說的──妳得到妳應得的,得不到──」
「也別難過。」我咕噥道。
不過現在,我還真希望我能忘了這句話。